薄荷与歌

•私设如山


王源端了满满一份饭菜坐在食堂角落里慢条斯理地吃，他难得在食堂吃饭，惹得大半的女生躲躲闪闪地往这边看，其实未必是喜欢他，不过是觉得一个活生生的明星，不看白不看。
王源有这份自知之明，许多同龄的男生却不懂这其中微妙关节，有些沉不住气的，便开始自以为了不起地大声说些酸话。
这一类的话，王源实在是听过太多，委实是听腻了，心里一点起伏也无，照旧吃他的饭，他的时间紧着呢，吃完了饭，还得去找老师补习。
可他这幅波澜不惊的做派看在青春期男孩子的眼里，就成了挑衅了。
十六七岁的男生，最喜欢搞排除异己那一套，对同性尤其针对，遇上爱干净的，就管人叫娘娘腔，遇上长得好的，又要酸一句小白脸。事实上，长得好看又干净清爽的男孩子，就是更占便宜，连食堂阿姨见了，也愿意给多打一勺菜，这世道，就是这么回事。
可惜许多男孩子半点也不懂这道理，还把自己看得重要极了，一点委屈都不愿受，觉得王源淡定过头，伤了他们的自尊心，嘴上也没了把门，嚷嚷出许多失礼的话。
整个食堂都静了下来，学生们一边心不在焉地吃饭一边自以为隐蔽地往这边看。
王源一向沉得住气，自然不会闹出什么当场发飙的笑话，但要说心里一点也不恼怒，那是不可能的。圈里许多前辈，在艺术上造诣颇深，奉献良多，都是他尊敬的人物，如今到了一些人嘴里，一概而论地被叫成戏子，实在是让为人后辈者生气。
他越是生气，就越是沉稳，喝完最后一口汤，把勺子往碗里轻轻一放，就听见一声脆响。这是王源和人学的招数，他以前是热血上头就要发疯的类型，如今却学来一身老派作风，也算近朱者赤，直叫经纪人喜得念佛，连说他长大了。
王源把筷子细细地并拢，稳妥地放在盘子右侧，施施然端着往放待洗碗碟的地方走，路过那个自以为博得了众人关注的男生时，脚步都没停一下。
高下立辨。
女孩子们立刻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，说他有气度，有范儿。
王源看似双耳不闻，其实一一听了，在心里毫无诚意地替那个男生默哀了几秒钟。
学校里许多人听了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，便全部当做是真人真事，学生么，还年轻，还不太明白怎么分析信息真伪，因此戴了有色眼镜来看王源，背地里有很多不好听的话。这些王源不是不知道，但他一向懒得辩解，也没必要辩解，有些人的偏见深到了骨子里，他何苦吃力不讨好地去做这个除障人？
早年的娱乐圈确实乱，不过乱的也不是内地，是香港。
很多现在被奉为神颜的港星都是穷苦出身，凭着天生的美貌挣口饭吃，上要讨好奉承那些大人物，下要提防同行冷箭，好不容易出了头，又急急切切想找个豪门嫁了，好免流离苦，偏偏那时还有些森严门禁，大户人家把演员明星一律视作贱籍，是封建思想流毒未清的症状了，只苦了那些美貌天成的女星，挣破了头抢着要嫁个好人家，可哪能个个如愿？于是颇有些很不好听的艳闻，白白叫人看了笑话。
不过那到底是几十年前的事了。
王源自知赶上了好时候，现在当明星有多风光，有多招人恨，他身在其中，一清二楚，因此格外珍惜。
他想学钢琴，于是新家里买了一架，在北京的练习室里又置办了一架，每个礼拜请名师来教。
他想写歌，就有设备齐全的录音室，歌坛前辈也乐意指导一二。
如果他不是当红偶像，哪里来这么优越的资源呢？他原本不过是普通人家出身，中产阶级的孩子，小富有，大贵却说不上，这些合该一辈子与他无缘的。
所以王源是真的很珍惜，圈里有些同辈不懂他为何把自己忙成陀螺，学了这个学那个，其实他是怕，怕自己有一天不红了，除了有点钱，什么也没学到。他怕荒废自己大好时光，到头来变成一个空有皮囊的蠢货。
他只学到那人表面上的沉稳，心里仍藏了一只生机勃勃跃跃欲试的小狮子，眼睛里跳动着不甘和野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