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源从噩梦中醒来,可他情愿自己没醒。
起初他以为自己在火车上。
因为他摸到了冰冷的栏杆。只有火车的铺位才会设置这样的栏杆以防乘客摔下来。
可很快他发现不是。
他在床头摸索到一个手机,摁亮后对着四周照了一圈。
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宿舍里。
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入睡时的地方,处境不明,情况不明,周围还有人。
绑架勒索?私生跟踪?每一个猜测都代表着未知和危险,让人脊背发凉。
王源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其实真得挺好,居然没有叫出来。
他苦中作乐地夸奖了一下自己的冷静,滑进被子里。
手机设了密码,他不敢尝试,怕出错,尽管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常设的那一个。
但这不一定是自己的手机。
忽然地,一种巨大的恐惧攥住了王源的心,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那我,还是我吗?
这样的想法一旦生出,几乎叫人失去理智。
王源用了十分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冲下去开灯照镜子的冲动。
不着急,不着急,他反复地劝告自己。
我确定我是王源。
那么是谁把我带来这里的,真的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从酒店里带到一个寝室里么?
还是说这只是一个恶作剧,其实原来的房间就在隔壁?
不,不可能是恶作剧,恶作剧的话不可能把我手机也拿走,谁也不会去乱动我的手机。
王源掐灭了这样的侥幸之心。
那么,是什么人,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?
那个人,现在还在房间里么?
自己有可能被窥视着。
这个想法让王源背后一冷。
一股寒意涌上心头。
他努力保持着均匀的呼吸,伪造出沉睡的假象。
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。他小幅度地扭动着脖子,谨慎地察看四周。
寝室里一共有四张床,似乎是上床下桌的配置,那么这个学校的条件应该能算得上是优越。
那么自己的安全又有了一重保障。
至少幕后之人现在看起来对自己没有太大恶意。否则他应该躺在破旧的仓库里,堆满垃圾的小巷里,或者随便什么肮脏的地方,而不是舒适的柔软的床上。
很好,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。
可纷乱的思绪拉扯着他,不容许他就此沉睡。
明天的演出要怎么办呢?
强哥发现我不见了以后会疯掉吧……
粉丝们会不会生我气啊我答应过明天要给他们惊喜……
还有爸爸妈妈,老爸前几天还给我打过电话问我好不好呢,妈妈会哭的吧,她本来就一直不喜欢我当明星……
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担心这些啊……
天花板好像要压下来一样,黑麻麻的夜色沉重地格外有分量。
王源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消失会造成怎样的效果。
我得回去,我一定得回去。
他发了狠似的想。
他在被子底下用力地握紧了拳头,关节发出咯咯地声音。
他就这么躺了小半个晚上。
一时绝望到发冷打抖,一时又被设想出来的逃亡而激动到高热。
他听见自己浊重的呼吸声。
假如有人在窥视,立刻便能察觉到他清醒着。
可那又怎样,来吧,我不怕。
王源近乎狂热地期待着幕后之人的出现。
他已陷入了癫狂。
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动。
确切地说,他还没有缓过来。
尖锐的闹铃声过分地刺激了他已然疲惫的大脑,床单被他的手用力地揪住,像被落水的人全力抱住的浮木,维系着生的希望。
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警觉地闭上了眼。
有人起来了。
他偷听这些人的动静。
他听见这些人拉扯着嗓子吼来吼去,互相嘲笑发型,他听见这些人开着黄色的玩笑,拿水去泼对方。
他一时茫然了。
这确实就只是几个普通的青春期男孩,精力情绪都旺盛到勃发的地步。
与他想象中的穷形恶像的匪徒没有丝毫关联。
从昨晚看见那只手机起就有的隐忧再一次地袭上心头。
我真的,还是我吗?
假如这并非不怀好意之人的恶行,而是某种人力不可解释的存在所为呢?
他几乎要灰心了。
不要瞎想,不要瞎想。
他试图挽回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。
头一跳一跳地疼。
缺少睡眠的后遗症开始作祟了。
大脑像锈住了一样迟钝。
越来越大声的喧哗也没能阻止如潮水一样涌来的困意。
他好像陷进了云朵里,四肢都软了。
不能睡啊,他费劲地警醒着自己。
奇怪,这几个人的声音,真耳熟。
像谁呢?
到底像谁呢?
他恍惚间听到有人噔噔蹬地爬上了自己的床。
他使劲地想要坐起来,可是动不了,太困了,他本来就已经好几天没睡了,他真的太困了。
可他也没有真正睡着,这些怪事让他很不安。
一个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,温热的触感让他瑟缩了一下。
然后他听见这手的主人担忧的询问,
“马思远,你是不是发烧了?”
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了。